旭辉林峰：无用读书六法

雪夜闭门读禁书

  “雪夜闭门读禁书”，言自于一代才子金圣叹，道尽读书之乐。不要一提禁书你就兴奋，金圣叹没有点评过《金瓶梅》，那时的《水浒传》和《西厢记》也是禁书，史上禁书多了去，若在秦始皇焚书之时，几乎所有非工具的书都是禁书。

  雪夜读禁书为什么是读书人最开心的事，其因有三：一、雪夜无人打扰，无论客与吏，皆不至，可尽情阅读，想想小时候在书摊上租的书，如果没有老师和家长的干扰，一气读完是多爽；二、被禁的书，一般都是有趣的书，工具书、法律书不会被禁，秦始皇都不焚；三、越是被禁的书，越想看看，书一禁就火，好奇心使然。

  但我们从小被教育的是“书山有路勤为径、学海无涯苦作舟”，读书变成一件很是苦逼之事。学海无涯，然生命有限，以有限的生命去追求无限的知识，注定是一个痛苦的过程。读书如果为了研究考试、著书立传，大抵脱离不了这个过程。但是如果我们把它改成“书山有路茶为伴，学海无涯酒泛舟”，是不是可以“逍遥游”呢？乘兴泛舟，垂钓冲浪，皆可自得其乐。

  虽说不以学习为目的的读书都是耍流氓，但是不以学习为目的的读书却可以很有趣。当你的目的是要把海水喝下去时，和只是想在大海里遨游时，你看大海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。在后者眼里大海越大越好，越大则有越多不同的风景，可以是海客瀛洲、云霞明灭，亦可是海燕之暴风雨，或是老人的孤舟与群鲨。

  当过程超越目的时，阅读就变成了享受，享受有时可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成果。有用的书常常是枯躁的，而有趣的书常常是无用的，无用其实也没有关系。孔子有云，君子不器，是指君子不必把自己拘泥固定成具体之器，仅有单一之用，而要胸怀天下、兼容并蓄。以无用之法，读无用之书，或许是一条不器之路。

  王尔德说：“每个人都生而为王，但大多数却在放逐中死去。” 读书之乐，还在于你会发现，每个人都是自己书房里的帝王，而且不用放逐自己。试想每一本书背后都是历史上的一方圣贤高人，你居中一坐，便可随时招之即来，想跟谁聊就跟谁聊，想聊哪一段就聊哪一段，而且其还将毕生所学精华，对你知无不言、言无不尽，你可以听之信之，也可以驳之斥之，自古能有几个帝王能做到，如此孔乙己一番是不是感觉特爽。

  无用读书六法

  我是个笨人，空余时间不多，积累亦不够，更无陆焉识一般过目不忘之记忆，只是出于好奇，喜欢读些杂书。近来虽未逢雪夜，但因疫情禁闭许久，借机以半桶水的身份，总结了非典型读书的六条无用之法，供大家批判拍砖：

  事先声明无用读书法于学术无用、于专业无用、于考试无用。不做学术，不要考虑系统性研究和写学术报告的严谨；不是专业，则不需要精读细读，不以明确的训练和能力提升为目的；不为考试，不是要为考研或考专业证书，无需死记硬背。简单的说，是无压力无目标的读书，或读各类无用的书，以好奇心和兴趣为动力，谓知之、好之、乐之也。六法在选书、翻书、阅后总结反思三个方面，各总结了两条。

  -1-高人指路法

  现代书太多，汗牛充栋你根本看不过来，高人指路如同米其林餐厅排行榜，虽说不一定准，但是大概率是靠谱的。惠施曾学富五车，看当时竹简与牛车的大小，五车也不会超过五十万字，一部史记都摆不下，现在一个中学生都要超过数十车的阅读量了。或许因为材料麻烦，古文总是言简意赅，一部道德经也就五千余字。

  是以要找到每个领域的高手，看他们的书单或书评，择优而读，则省时省力。高手可以从领域精英中去打听，也可从大牌出版社的作品中去看目录，亦可从得到听书等栏目中去找寻，三者都是已经由高手帮你筛选把关过了。

  -2-闲逛乱买法

  书如果不上手，只听别人介绍，总是没有直观看的体验感觉好。所以没事可以多逛实体书店，你会遇到很多不熟悉领域的书，在你的朋友圈或涉猎范围内平常见不到的，好比空谷探幽，有时会看到一些奇花异草，带来意外之惊喜。而且闻着墨香翻书的感觉，要远远好过看电子书。

  在挑陌生领域的书时，可以翻到书的前三分之一和后三分之一处。如果这两页你读着有兴趣，那就是它了，把它带回去，摆在书房里，书房就可以成为你自己的书店帝国，每一天都可以进去重新逛逛，根据心情或阶段性的兴趣与问题，再从中挑选出所需的来读。

  -3-兴趣引领法

  读书千万不能有负担，否则就很累，由简入深，以兴趣为引领，则要轻快很多。我们小时候四大名著的启蒙阅读都是从小人书开始的，之后才有读原文的兴趣和基础。读书时如果想着记和背，速度和乐趣都会大幅降低，记不住读过的书是正常的。有次和一位大儒吃饭，请教他怎么能博览群书，他笑而答：“其实我也记不住啊，有次打开一本书，发现上面写了很多笔记，但是都记不得是我写的了。”闻之心下甚为宽慰。

  其实读过的书，忘记了正常，留下来的才是精华，忘掉的是知识，留下的是智慧，是对世界和人生认识的底层逻辑。三毛说过：“许多时候，自己可能以为看过的书籍都成了过眼云烟，不复记忆，其实它们仍是潜在的。在谈吐上，在气质里，在胸襟的无涯，当然也可能显露在生活和文字里。”当然，也会在四十岁之后你的面容之上。

  -4-主题延伸法

  当你看到一个感兴趣的主题时，可以尽可能地找到相关的书籍来交叉阅读。比如突然对秦始皇感兴趣，不仅可以看《史记》，还可以看看日本讲谈社的《始皇帝的遗产》，或是《哈佛中国史》，或是国内的《生死秦始皇》，不同背景的作者从不同的侧面，不同的视角，会有很多不同而有趣的新观点。

  这些书不需要到一本一本认真读完，可以东读一章西读一章，或是看到一个问题是，去另一本书查阅一下，类似拼图的感觉，拼上之后会发现很有意思。怕读累了还可以几个主题交叉着读，换换脑，而且时有碰撞，也很有收获，建议你的书桌、床头、厕所和车上，可以放不同的书。

  -5-鱼骨总结法

  有些书需要细品，有些书可速读泛读，如果速读还想把书的框架弄明白，就可以用鱼骨阅读法。有一些大部头的书，论证的篇幅非常长而详尽，如果不是学术研究，则了解它核心的观点和逻辑即可，没有必要逐字逐句读完。

  阅读时可以先看前言和序，然后看结尾，一般这两个部分都会把书的核心观点和论证方式提纲携领地讲明白，然后再看目录和每一章的第一小节，鱼头鱼尾加鱼骨，你也就总结得差不多了。其余的乱翻翻也就可以了，浏览后有个轮廓。但古文不宜速读，因为太言简意赅，每个字可能都有重要意思，小说也不建议这么看，因为享受的是情节过程。

  -6-涂鸦胡诌法

  尽信书不如无书，看书最重要是碰撞和引发独立思考。书非借不能读也，其实是给自己的读书设一个时间期限，小时候很多书都是租的，那个时间期限就是金钱，一般必须一到两天之内还掉，或是就在书摊按小时计。现在书不贵了，还是建议买，买的书有个好处，就是可以在读的时候信手涂鸦，划下你看到的趣点或写下你的想法，日后你再看时，既方便又有趣，因为不同时间哪怕读同一本书，感受都不同。

  胡诌就是张口胡言，你可以把书中认可或反对的观点，及你的思考逻辑闲聊时讲给朋友们听，当然讲故事比讲道理好，或是写下一些自己的读后感，可长可短，可深可浅，哪怕胡说八道也没有关系。不论说或写，都代表着你有了自己的独立思考，而且说和写能让你的这些思考更有逻辑性。

  这些简单的方法，让我们乱读书不求甚解，是野路子而不是学术化成体系的读书，确实贻笑大方。权当我们去公园踏个青，赏花闻香，然后树下烹茶品茗，心情愉悦即可，大可不必去研究这个花这棵树属什么科、该怎么种。

  周国平先生曾说：“世上有味之事，包括诗，酒，哲学，爱情，往往无用。吟无用之诗，醉无用之酒，读无用之书，钟无用之情，终于成一无用之人，却因此活得有滋有味。”

  雪夜读书须纵酒

  如果说“雪夜闭户读禁书”是读书人的幸事，那么“一卷禁书一壶酒”，岂不是更快哉。一本好书如果没有一杯好酒，如同咖啡没放伴侣，味道要少却许多。诗书如果无需博闻强记，而是与春花秋月、香茗美酒相伴，那可是要有趣得多。最好以恋爱的心态去读书，欣赏最美的部分，而不是面面俱到地过日子。读书也如同看画，不要考虑评论家怎么说，你自己的观点和看法才重要。

  每一本好书都有最相匹配的茶或酒，如同每一本书遇上你的缘分。有些书适合茶，但大部分更适合佐酒，根据书的作者、人物、背景、故事或其他脉络，找到最适合它的那一款，评判的标准就是，最让你感觉愉悦的。

  比如《诗经》，可以搭龙井；读杜甫，可以喝武夷岩茶；读《茶花女》，可以喝伯爵红茶加点奶；《牡丹亭》值得搭一泡上好的白牡丹。但读《狂人日记》则必须佐酒，最好是十年陈以上的花雕，加一小碟茴香豆；读《天龙八部》，可以是一角烧刀子；读《红楼梦》，则可温一壶女儿红慢品，读《史记·刺客列传》，则可饮杜康；但李白的《将进酒》或《侠客行》，最好搭一杯茅台，诗到酣处，一饮而尽。

  若读《老人与海》，则可苏格兰单一麦芽威士忌，21年以上方相称；看日本《浮世绘里的女人们》，须用冰镇清酒，甜而细腻；《十日谈》最好是波尔多浓烈一些的拉图；《铁血宰相俾斯麦》必须是德国黑啤，酒精度偏高的品种；《梵高传》必须搭配苦艾酒，梵高的至爱；刘擎老师的《西方思想讲义》宜搭2000年最好年份的木桐金羊；至于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》当然是伏特加了……

  大家也可以脑补一下，什么书最适合勃艮第的DRC呢？

  在上海新天地的一处隐秘之境，藏着一个读书品茗纵酒的最佳去处——“二酉书店”。二酉之典故，源于始皇帝焚书之时，有博士官冒灭门之险，偷运禁书竹简千余卷，藏于沅陵大酉与小酉山的岩洞之中，后称为二酉书洞，历代文人引而誉之“学富五车，书通二酉”。“二酉书店”以书山为基，植入诗花酒茶的元素，融吟诗、闻香、品茗、煮酒于一体，尽书卷之气而畅意淋漓，有“温酒看雪落，读诗闻花香”之体验。

  在梧桐荫下的都市转角之处，或许你可以偶遇一场诗书花酒茶碰撞的盛宴。